禾丰造纸公司的创立与发展
——褚辅成先生实业救国思想的重要实践
余早读儒书，志存报国，五十年来，无敢间息。所憾国家多故，外患迭乘，忠义仅存，涓埃无补。溯自满清末年，目击国势日蹙，只身东渡，连合同志，以期复国自强。辛亥民国成立，厕身议会有年，始终以法自持，以廉自励，以惠养民，以诚待友，嫉恶黜贪，无间亲仇。现当国事蜩螗，兆民涂炭，世界大势所趋，非真正民主，实施宪政，无以救国。所期爱国之士，至诚团结，共图国是，永奠邦基。余既以身许国，不事生计，尔辈深体余志，忠心为国，余目暝矣。此嘱。
——褚辅成
（民国）37年3月20日
褚辅成先生以短短的遗嘱总结了他爱国为民辛勤奔波的一生，表达了他报国情怀，做人做事的准则，以及对国民党政府的失望，并期望爱国之士，至诚团结，共图国是，永奠邦基。65年过去了，至今读起这段文字仍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今天，全体民丰人仍以“以法自持，以廉自励，以惠养民，以诚待友，嫉恶黜贪，无间亲仇”自警自勉。
20世纪初，一大批抱有实业救国思想的爱国人士、民族企业家看到当时中国民族工业的落后、民众生活的苦难以及不良外商对中国人百般欺凌的现状，遂大力提倡国货，抵制外国的经济掠夺，以维护民族利益。褚辅成先生正是这样一位实业救国思想的积极践行者。他在为国家民主进步而辛劳奔波的同时，也始终不渝地支持和关心实业发展。尤其是他创办禾丰造纸公司，开创了嘉兴机器造纸工业先河，为我国民族造纸工业的兴起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可以说是其实业救国思想的重要实践。
一、禾丰（民丰）的创立，是中国造纸工业兴起和发展的里程碑
上世纪20年代初，褚辅成先生在为促进国家民主进步、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奔波过程中，了解到国内市场的黄板纸紧缺，且均是日货，产生创办造纸厂的想法。1922年10月，其长子褚凤章（汉雏）先生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获硕士学位留学归来，父子商议在嘉兴创办造纸厂。
由此，褚辅成父子在此后的几个月时间里，除了向亲戚筹款外，又向好朋友，如嘉兴的盛亮周、平湖的黄畏三以及陈佑之等友人共筹得36万银元，其中盛亮周出资近10万银元，36万资金共折成7200股，每股50元，注册组建了禾丰造纸公司。禾丰造纸公司系股份有限公司组织，由盛亮周任董事长，陈佑之任经理，褚凤章任协理，褚辅成任董事。
公司地址选择在嘉兴东门外甪里街（今天的民丰仍在原址）。1923年3月，购入甪里街蒯塔坊土地22亩及甪里街王家坊土地4亩，两处共26亩，并开始建设厂房。1924年2月，公司招标购置造纸机器等设备，由上海茂生洋行中标，购置美国产品净幅宽度为1982毫米的4圆网多烘缸造纸机1台及其它附属设备。在1924年5月至1926年6月期间，禾丰又先后租用土地124亩。
禾丰的建造，在当时实业界，尤其是造纸业界无疑是一件大事。当时的《申报》曾多次报道有关进展情况，可见社会各界的关切。如1924年6月9日《申报》所刊《禾丰机械由美运到》，报道了禾丰机械购置情况，“兹悉该厂房屋，正在建筑中，至第一批机器，现已由美国运到，闻年内即可出货”，文中又说“该厂一切组织，均仿照美国最新式工厂办理”。由此，我们可以了解到，禾丰创始之初，就已经抱定以一流的厂房和设备，生产当时的优质纸张，发展中国造纸工业的决心和愿望。
1925年7月，整条造纸生产线建成，8月正式投产，全厂职工178名，产品主要是黄板纸，也生产少量灰板纸、茶板纸和单、双面白板纸，最高日产量12吨。
二、反对日商吞并，保护禾丰获得新生
1927年底，由于中国当时的进出口关税不能自主，日本厂商在中国沿海城市倾销黄板纸，加上国内同行无序竞争，禾丰造纸公司负债达40万，不得已宣告破产。1928年初，公司决定将全部产业租给上海竟成造纸公司，禾丰造纸股份有限公司改名为竟成第四造纸厂。
在租赁期间，竟成业主王叔贤以日本商人为后台，假意清理禾丰债权，实际企图吞并禾丰产业为己有。褚辅成获悉后，坚决果断地制止，并于1928年底，召开董事会研究对策。按照决议：结束租赁，把禾丰公司的全部厂产以28万元的价格转让给上海商界人士竺梅先、金润庠经营。其中盘价10万元，由褚辅成、黄畏三两人加入股份名义转账。1929年1月，竺梅先、金润庠筹设的民丰造纸股份有限公司与禾丰造纸公司正式签定了买卖契约。民丰造纸股份有限公司最初资本50万元，其中竺梅先认股12.5万元，金润庠认股6万元，褚辅成、黄畏三代表禾丰债权人认股10万元，另有部分散股。民丰造纸股份有限公司创立大会于1930年3月30日在上海召开，大会公推褚辅成先生为会议临时主席。竺梅先任公司经理，金润庠任协理，孙定阳任厂长，褚凤章任顾问兼工程师。公司总部设在上海博物院路29号，1933年迁至上海宁波路74弄3号。民丰接办禾丰以后即行恢复黄板纸生产。
竺梅先与褚辅成同是中国同盟会成员，在维护民族工业、实业救国问题上有共同见识。褚辅成将禾丰转让给竺，以避免其落入日本人手中，可见他坚决保护中国民族工业的决心。民丰造纸股份有限公司接办禾丰造纸公司之后的发展历程，也证明了褚辅成的这一决定是正确的。
1930年10月，经国民政府商标局核准，产品用船牌商标（船牌商标沿用至今）。1932年起，民丰逐步淘汰老产品，在增添设备的前提下，积极开发板纸新品种，先后制成双灰纸板、青纸板、提花纸板等产品。
一系列新品种开发成功后，公司产销两旺，企业也走上了正常轨道。此时，公司经理竺梅先发现在国内市场没有国产卷烟纸，国内的卷烟厂商受尽外国烟纸厂商的欺凌，由此萌生了生产卷烟纸的想法。经与金润庠、褚凤章等反复磋商和考察，并将当地的原料和嘉兴的水寄往外国化验得到确认后，决定研发新产品卷烟纸。1934年11月，此动议被民丰公司11次董事会决议通过。此后，公司分别向德国和英国定购相关的纸机及附属设备，并向国民政府实业部申请生产卷烟纸的专制权。1935年，民丰增加资本75万元，杜月笙、劳敬修等人也投资入股。与此同时，公司聘请外国工程师来厂指导，经褚凤章建议和筹办，向社会招生开办了两届技术训练班，以满足卷烟纸生产的需要。
1936年6月，国内第一台卷烟纸机在民丰建成，国产卷烟纸在民丰首创成功，标志着旧中国造纸工业从低级技术的板纸工业上升到高级技术的薄页纸工业的历史性突破。
新中国成立以后，民丰在50年代又相继首创国产描图纸和电容器纸。七八十年代，受轻工部的委托，民丰接受外来技术培训及援外技术支持。在同行业中，民丰第一家被国务院确定为国家一级企业，电容器纸产品被评为国家金质奖。改革开放后，民丰更有长足的进步。2000年，“民丰特纸”股票作为中国特种纸行业的第一家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今天的民丰人正携手团结，朝着百年民丰的目标奋勇前进。
民丰从“禾丰时代”开始就已经代表了中国造纸工业的水平，民丰是中国民族造纸工业的摇篮。褚辅成先生的功绩在于他开创了嘉兴地方造纸工业的历史，为中国民族造纸工业兴起和发展树立了里程碑。
三、一生践行实业救国理念
1933年7月27日的《申报》记载：“上海三位实业家发起中华国货产销联合公司，欲为产销方谋相互之协助及相互之利益，此为国货年最有价值之工作。”当时在上海担任全浙公会主席的褚辅成先生参加了该公司的成立大会，并在会上发表演说：“自九一八国难以后，国人于痛愤之余，深知在此经济斗争的时代中，苟非力求生产，充实国力，决不足言图存雪耻，因是提倡国货，建设实业等工作，遂成为爱国人士共同努力之目标，上海国货公司与中国国货公司之能先后成为南京路上国难以后保护经济外溢之壁垒者以此。然国货公司仅为协助国货推销之一种机关，尚非足使产销双方发生充分互助、充分合作之组织，于是组织国货产销联合机关之理想，又成为生产救国主张中之一要求。”
他在演说中强调，国货必须产销结合，国货产品也要和国货原料结合，这已成为生产救国的要求，足见其对实业救国有着非常深入的思考。
而体现在实践上，可以说，褚辅成先生一生都在大力支持实业发展。除了创办禾丰并帮助禾丰渡过危机，他对包括造纸工业在内的实业发展一直非常关心、关怀，坚定不移地践行实业救国理念。
1934年6月至8月期间，褚辅成先生任全浙公会主席时，接到浙江省孝丰会员因竹子销路受阻，引起社会恐慌，并建议以竹子造纸的报告函时，即以全浙公会名义向浙江余杭牧林公司发函，建议“吾浙实业家研究以竹造纸法，或成立一造纸筹备处于会所，俾可召集专门技术人才从事设计、筹集股本、成立一个大规模之造纸公司，挽回洋纸利权外溢，复兴孝丰竹产，以救济孝丰全民生活等情。”字里行间，渗透着他对民众的关爱，和对以竹子作为造纸原料，发展造纸工业的认同和关心。
在褚辅成先生“一生不做大官，要做大事”的思想熏陶下，其长子褚凤章在民丰任职期间，于1936年为民丰首创国产卷烟纸成功作出了重要贡献。1938年，褚凤章先生欲在云南创办造纸厂，由于购置国外机器设备的外汇问题，褚辅成先生曾与友人一起找到国民政府重庆经济部长商议购机外汇之事。终于1941年在云南昆明建成滇丰造纸厂（后改名为云丰）。滇丰纸厂的投产，为缓和当时国民政府各机关办公用纸的紧张状况起了很大的作用。
事实上，在褚辅成先生的一生中，他的爱国情怀和实业救国的抱负不仅仅体现在创办一个禾丰造纸公司，而是广泛涉及旧中国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金融、财政、法律、教育等领域，追求政治文明和进步，开创实业和发展教育是他的一生追求。
今天，在褚辅成先生诞辰140周年和民丰诞辰90周年的日子里，缅怀先生的功绩和回顾民丰的发展历程更有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
参考书目：
【1】嘉兴市档案馆等编《申报嘉兴史料》第四辑、第七辑，香港新世纪出版社2001年版。
【2】《中华文史资料文库》第十二卷《经济工商编》第840—853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96年版。
【3】王天松编《褚辅成文存摭补》，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
【4】王天松编《褚辅成年谱长编》，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
（作者单位：民丰特种纸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办公室）